第(2/3)页 正是昨日赵野卖的那套《韩昌黎先生文集》。 赵顼没有去接书,而是板起脸,故意沉声道:“你昨日又偷摸出宫了?要是让母后知晓,朕怕是得被你连累,挨顿骂。” 赵宁吐了吐舌头,翻了个白眼。 “才不会呢,母后可疼我了,才舍不得骂我。” 她伸手把书翻开,指着其中一页,催促道:“阿兄,你别管我出不出宫,你快看看这个!这上面的批注,好有意思!” “批注?” 赵顼有些漫不经心。一套旧书,能有什么稀奇的批注? 他顺着赵宁手指的方向看去。 那是御史台上论天旱人饥状篇,原本是韩愈论述如何救灾的文章。 但在正文旁边的空白处,写着几行潦草却刚劲的字迹。 赵顼定睛一看,念了出来。 “笨办法。开仓放粮,救得了百姓一时,救不了一世。” “大饥过后,土地必贱,必被豪强低价兼并。百姓失了地,沦为佃户,来年若再遭灾,除了卖儿鬻女,又该如何?” “真正的救灾,不在给粮,而在保地。抑兼并,控粮价,以工代赈,方为上策。” 赵顼的瞳孔猛地一缩。 他原本随意的坐姿,瞬间变得端正起来。 他伸手拿过那本书,又仔细读了一遍那几行字。 字数不多,却字字诛心,直指大宋如今土地兼并日益严重的顽疾。 韩愈的文章讲的是仁政,是道德。 而这批注讲的,是利益,是根源。 赵宁站在赵顼旁边,又翻了几页。 “阿兄,你看这儿,还有《争臣论》的批注。” 赵顼低头看去。 《争臣论》乃是韩愈批评阳城的文章,历来被士大夫奉为圭臬。 可那旁边的批注,却写得极为刻薄: “沽名钓誉。” “韩愈批判阳城是对的,甚至骂轻了。在其位,不谋其政,只知爱惜羽毛,坐视百姓受苦,以求‘清流’之名。” “庸官之害,与贪官一个级别。贪官谋财,庸官误国。” 再往下看,还有一段更长的议论: “官员选拔,考诗词歌赋有何用?治理地方,靠的是写诗吗?” “考核官员,当看三样:经济是否增长,民生是否改善,百姓口碑是否载道。” “至于所谓的士林名望,最是扯淡。不过是阶级圈子内的互相吹捧,你捧我一句清高,我夸你一句风骨,百姓饿死了,他们还在那儿吟诗作对,感叹民生多艰。” “这……” 赵顼越看越心惊。 这些话,太难听了。 若是被司马光、文彦博那些人看到,定要气得吐血三升,大骂这是离经叛道、辱没斯文。 可是…… 赵顼只觉得胸口有一股郁气,随着这些文字被吐了出来。 痛快! 他早就受够了那些只知道空谈道德、遇到实事就两手一摊的“名臣”。 国库没钱,他们说要节流,要修德。 边境吃紧,他们说要修文德以来远人。 全是废话! 赵野这几行字,虽然粗鄙,却一针见血地指出了官场最大的弊病——务虚不务实。 特别是那句“庸官之害,与贪官一个级别”,简直说到了赵顼的心坎里。 他继续往后翻。 每一页,几乎都有类似的批注。 有的骂古人迂腐,有的评时政荒谬。 赵野看事情的角度,完全跳出了儒家经典的框架,没有半点君君臣臣的教条,全是赤裸裸的利害算计和民生实务。 第(2/3)页