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1 一见倾心-《嚼春骨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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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早先引着裴怀洲出季宅,就被季家的仆从欺负辱骂。今日这遭,还不知回去以后会得到何等待遇。反抗又反抗不了多少,季随春境遇艰难,嘱咐过她不要惹麻烦。

    越想越闹心,阿念不禁瞪了裴怀洲一眼。

    裴怀洲无辜地摸摸鼻尖,随后被众人拥着入园。阿念与季随春也被推搡着向前走,途中被迫摘了几朵花簪在头上。行至一处荷花池畔,便见诸多宾客坐在席间,纷纷叫道:“裴郎!”

    “裴郎,你可来晚了!”

    “我们正要行飞花令,你快快坐下,若接不上,须浮一大白!”

    “作诗?这有何难?”裴怀洲扶住季随春肩膀,将人往前送了送,“莫说是我,季小郎君这般年纪,应付你们也绰绰有余。”

    季小郎君?

    满座宾客寂然一瞬,诧异有之,轻蔑有之,好奇有之。

    季随春静静看过每张脸。压在瘦弱肩膀上的手,有着不容拒绝的力道。裴怀洲眼眸含笑,低声道:“今日瞧瞧你的本事。”

    阿念跟在他们身后。正欲上前,旁侧飞出来十几个衣裙轻柔貌如洛神的女子,不由分说牵住她的手,搂住她的胳膊,推着她向竹林小径去。

    “小娘子跟我们走呀,去更有趣的去处……”

    她们身上的裙子如云似雾,说话的嗓音也像婉转莺啼,轻轻柔柔地盖住她,缠住她。阿念一时如坠云端,迷迷糊糊地抬脚,问:“去哪里?谁叫你们带我走?”

    “是裴郎。”

    “裴郎嘱我们照顾你呀。”

    一听这名儿,阿念顿觉不妙,立即从仙境清醒过来。不,她不去!

    但她根本挣不脱四面八方的手。就这么被推着搂着,穿过弯曲小径,进到水雾缭绕的露天浴池。腰间的带子被抽掉了,头上的簪子也拿了下来,发丝松落肩头的瞬间,阿念着急道:“还给我!”

    捏着紫玉步摇的女子愣了愣,露出柔软笑意:“这个是裴郎送的么?别紧张,抢不了你的,等你洗完就还给你。”

    不是这个意思。

    阿念百口莫辩。

    都不知道这些人怎么动的手,还没反应过来,她身上所有的蔽体之物全都不见。十一二双盈盈美目对着她,看得她面红耳赤,满身的热气往脑袋涌。

    “不是……”阿念捂住脸,又觉得不该捂脸,“太不见外了。”

    她不是没和人赤诚相对过。宫里擦洗身子不方便,大通铺的宫婢们往往烧了桶热水一起用。有时候阿念干活儿回来累极,险些淹在桶里,还被嫣娘拖出来,骂了许久。

    但在这陌生地方,对着一群陌生且精致娇美的女子,阿念从头到脚不适意。

    她捂着脸,却捂不住红得滴血的耳垂。周围人觉着可怜可爱,忍不住发笑,待看清阿念身上情形,又笑不出声来了。

    阿念的身子算不得纤细。但单薄,瘦弱,皮肉透出细细的肋骨来。裸露在外的小臂手肘,腰胯膝盖,随处可见青紫淤肿与血痂,薄薄的后背则是覆盖了纵横交错的鞭痕。

    遑论掌心与脚底的伤。

    这么个尚显青涩的小娘子,无所适从地站在冰凉的池岸上,有些蓬乱的长发盖在肩头,整个儿像颗野生的蒲公英。

    “既然有伤,就不要进水了。”不知谁先开口,拉住了阿念的手,“你躺到这边来,我们帮你擦洗。”

    阿念红着脸被人牵着走。

    也没看清自己躺在什么地方,总之有人拧了热帕子给她擦脸擦肚子,有人拢着她的头发淋水清洗。带着香气的柔荑按摩头皮,比绸缎还软的声音轻轻问道:“痛不痛?这里痛不痛?”

    阿念知道她们只是在伺候她梳洗。

    但她从未被人这么温柔地对待过。她一无所有,赤身裸体地躺在水雾间,没人笑话她的狼狈,只问她痛不痛。

    “哎呀……”

    有人小小惊呼,擦掉阿念眼尾的水,“怎么哭了?是我碰到伤了么?”

    阿念摇头。

    梳洗完毕后,她们给她抹了香膏,换上鹅黄色的襦裙。又带她转到另一间屋子里,让女医过来仔仔细细上药裹伤。这间隙,有的人帮阿念梳头,有的人给她敷粉描眉,连脸颊的擦伤血痂也虚虚勾勒桃花轮廓,变作花钿似的点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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