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七七事变-《清辞归浩外传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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说完,周明安又匆匆行了一礼,转身快步离开了书店,背影很快消失在门外慌乱的人流中。
沈清辞站在原地,看着手中那张薄薄的纸条,又看了看身边泪痕未干、一脸茫然的林婉婷,再看看空荡荡、弥漫着不安气息的书店,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,时代那沉重而冰冷的巨轮,已经轰然启动,而她,和她在意的一切,都被无可逃避地卷入了这滚滚向前的洪流之中。
而那个名叫李浩的男人,似乎正以一种她无法理解的方式,试图在这洪流中,为她,为沈家,撑起一片小小的、不确定的方寸之地。
是庇护?还是……另一张精心编织的网?
她不知道。
此刻,在苏州河畔的仓库里,气氛与外面的恐慌截然不同,是一种紧绷的、蓄势待发的沉静。
仓库的大门紧闭,厚重的窗帘也被拉上,只在中间天井位置透下几缕天光。李浩站在光线与阴影的交界处,面前站着七八个人。有周明安带来的两个最得力的伙计,有李浩自己物色的、沉默寡言但手脚麻利的年轻人,还有两个是张铜匠私下介绍来的、据说“手底下有些功夫,人也靠得住”的汉子。这些人,将是李浩初步的、最核心的行动班底。
仓库的地上,放着几个打开的箱子和包袱。里面是成捆的崭新法币、用油纸包好的银元、一小袋金条、成盒的磺胺和奎宁、用麻袋分装好的大米和面粉、成捆的防水帆布、几把磨得锋利的斧头和撬棍,以及用厚布仔细包裹着的、来自张铜匠之手的“特别”物件。
“外面的情况,你们都听到了,也看到了。”李浩的声音不高,但在寂静的仓库里清晰无比,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,“从今天起,上海,再也不是以前的上海了。发财的机会遍地都是,掉脑袋的可能,也遍地都是。”
他的目光缓缓扫过面前每一张或紧张、或兴奋、或茫然的脸。
“跟着我做事,规矩很简单:第一,听令行事,不问缘由。第二,管好自己的嘴,这里看到的、听到的、拿到的,出了这个门,就烂在肚子里。第三,该你拿的,一分不会少;不该你碰的,碰了,就别怪我翻脸无情。”
他的语气平静,甚至没有刻意加重,但话里的分量,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心中一凛,下意识地挺直了脊背。
“现在,”李浩指了指地上的物资,“老周,你带两个人,把这些米面、药品,还有一部分钱,按照我之前给你的单子,分送到我标注的那几个地方,交给指定的人。记住,分散走,走小路,避开大路和警察多的地段。东西送到立刻离开,不要多话。”
“是,李先生!”周明安连忙应下,点了两个人,开始麻利地分装搬运。
“阿强,阿炳,”李浩看向张铜匠介绍来的那两个精悍汉子,“你们两个,带剩下的人,把仓库里剩下的‘要紧货’,全部转移到地窖和昨天看好的那几个夹层、暗格里。手脚要快,要稳,一点痕迹都不能留。然后,轮流值守仓库,没有我的命令,任何人不得靠近,擅闯者……”他顿了顿,没有说下去,但眼中的寒光已经说明了一切。
“明白!”名叫阿强的汉子沉声应道,他约莫三十出头,皮肤黝黑,眼神锐利,一看就是见过风浪的。
安排完毕,众人立刻分头行动起来。仓库里响起短促而有序的搬运声和低语声。
李浩走到仓库角落里,那里放着一部老式的摇把电话。他拿起听筒,摇通了号码。
“喂,陈经理吗?我李浩。”他的声音换上了一副略显焦急的商人腔调,“是是是,您也听说了吧?唉,这世道……对对,我那批云南白药和止血散,您看能不能再通融一下,价钱好说,关键是货要快!……我知道现在运力紧张,您多费心,多费心!定金我下午就让人送过去!……好,好,那就这么说定了!拜托了!”
挂了电话,他沉默了片刻,又摇通了另一个号码。这次,他的语气变得沉稳而笃定。
“赵师傅,是我。……对,情况您也知道了。……嗯,按我们之前说好的,从今天起,那几条街的‘太平’,就拜托您和兄弟们多费心了。……规矩我懂,这个月的‘茶水钱’,下午老周会加倍送到。……另外,有件事想麻烦您留意一下,太平里17号,住着一位姓张的老铜匠,是我一位故交的长辈,近来不太平,我怕有宵小惊扰了他。……对,麻烦您和那边的兄弟打个招呼,照应一二。……好,多谢。”
打完两个电话,李浩站在窗前,掀开厚重窗帘的一角,望向外面。街上的人流比平时更加稠密,也更加混乱。他看到有人抱着抢购来的米袋在狂奔,有人站在街角神色激动地议论,黄包车夫拉着客人费力地穿梭,巡捕挥舞着警棍试图维持秩序……
这幅景象,与前世记忆中的画面,渐渐重叠。
他知道,这只是开始。接下来的几天,恐慌会进一步加剧,物价会飞涨,抢劫、偷盗、敲诈勒索会层出不穷,租界当局会加强管制,但混乱不可避免。然后,是短暂的对峙和外交斡旋期,各方势力会加紧活动,情报和物资的暗战会进入白热化。再然后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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