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 前尘-《我做上神那些年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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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此间事了,再约黄昏,定与君共饮一杯。”那时候她想过,凤京终有再见之日,却不曾想过启元帝姬从未离过凤京,从未去过塞北,从不曾想过,有些事情真的太匆匆。

    建安二十一年春中,皇太子李峮病逝,上悲恸,上谥号文昭,史称文昭太子。是年夏初,宣平帝驾崩,传位启元帝姬,着令中宫坤仪殿皇后兰陵谢氏殉葬。

    李妍死的时候,京城暗里风雨飘摇。

    勤政殿过于森冷,周遭冷冷清清,说不出的肃杀,她身下的龙床,她坐过的椅子,她盖过的印玺,这些东西随她一生,却也因这些带走太多东西。

    她的四哥,在丽夫人逼迫下,终是被诛了;她的大哥,因为愧疚,走的时候尚不过而立;她的母亲,在这未央宫郁郁寡欢几十年,最终是一条白绫三尺。

    世人说,最是无情帝王家,说的果然一针见血。

    “灼华,扶寡人起来,昭阳殿的桃花,是不是也开的甚是灿烂?”有人进来,不用看也知道是谁,她自嘲的想,如今她已经也成了孤家寡人了。

    灼华看着她面色似乎有了气色,知道不从怕又要恼了,到时候身体只怕更差,灼华眉眼间红红的,许是方才哭过,“陛下,桃花何时没有,你养好了身子再看不迟。”

    李妍笑了,又像从前那般摸了摸灼华的头,“你也喊我陛下,如今倒真是孤家寡人了。”随灼华给自己披上披风,她低语,“年年岁岁花相似,岁岁年年人不同,你说怀光候几时才到凤京。”

    怀光候萧重华,孝文三年由赵地迁楚,改封楚王,孝文七年降怀光候。

    “他已过兰陵,不日进京。”灼华忍着泪,扶着李妍。

    李妍冷笑一声,晕了晕,还是站住了脚,“算来我已经有六年没有见过他了,此番召他回来,想必是带着美人一起回来了。”

    灼华听着自然没有说话,萧重华是她长兄,于私长兄如父,于公君臣有别。

    昭阳殿的园子里,桃花果然开的灿烂,李妍凭着幼时的记忆,于一棵树下驻足。“这棵树下埋着一壶酒,我曾以为必定是一壶女儿红,四哥和母后去后,这儿便也只有我知晓了,可如今想来不过是一壶花凋罢了,枉费了母后当时的慈母心。”

    大秦习俗,闺女出生埋一壶酒于树下,出嫁挖出饮之,便是女儿红,若女子早夭则为花凋,意味着花凋零了。皇族之中自然没有这么一说法,然而中宫谢后尤为疼爱帝姬,启元帝姬出生之时,便在亲自种了一棵桃树,埋了这么一壶酒。

    灼华惊讶了,她自然记得,帝后大婚,孝文女帝就在这棵树下等过当时的赵王萧重华,只是最终没有等到。“陛下,你从不说……”

    李妍掩面,靠着树干坐下来,心里却有人狠狠的质问自己。说什么,说到底,说破嘴,又有谁能相信。启元帝姬李妍于他赵王不过是个陌生人,孝文女帝对他也不过是君王罢矣。

    “灼华,我还记得当时的未央宫,我的小灼华,才那么点大,如今一转眼,孝文十年了。我一生愧对你,留你在深宫大内,蹉跎华年。”她闭上眼,叹息。

    长乐翁主萧灼华自启元帝姬四岁入宫伴读,她长帝姬两岁,一生未嫁,侍奉君王左右,把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都献给了自己的至交好友。

    李妍一直记得有个女子,从小到大一直喊着她的名字成长。

    “阿妍……”灼华含泪,掩面拭去,她是自愿留在未央宫的。

    眼前的君王,是她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。她陪着李妍在这华丽的未央宫度过了二十几年,亲眼见证过她的喜怒哀乐,知道她从一个少不更事的帝姬将这大秦治理的歌舞升平、开元盛世是多么不容易。

    她合该一生荣宠,招一个驸马,无忧无虑的活着,岁月太残酷,将不该属于她的一切统统加注身上。更甚者,他们萧家负了这个寂寞的女子脸上最后一丝温暖的笑容。

    “塞北,燕丘净月湖,不该遇见……”她说的不清楚,有些含糊,灼华最后唯有听见她喃喃而语,“重华,重华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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