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这是奥莉薇雅有生以来,第一次踏足男性的私人房间。 指尖沁出细密的薄汗,心跳在胸腔里擂鼓。 倘若这只是一场寻常的聚会,或某位城主的官邸宴请,她断不会如此失态。 但眼下,截然不同。 这里是帕伦西亚学院最神秘的角落,是那个男人最私密的领地。 她一直想要窥探的,关于罗万的所有秘密,此刻仿佛化作了实质,在毫无预兆间,劈头盖脸地向她砸来。 “请在那边脱鞋。” “……脱鞋?” “或许有些失礼,还请见谅。我一向如此。” 沿着柜台右侧那道陡峭的螺旋楼梯,空气也随之变得稀薄。 阶梯尽头是一扇门,门前仅有一方不足一平米的逼仄平台。 趁罗万摸索钥匙的间隙,奥莉薇雅小心翼翼地,从精致的鞋履中褪出双足。 一丝莫名的忧虑掠过心头——不知脚上,会不会有什么异味。 咔哒。 门锁轻响。 “请进。能让我们单独谈话的地方,也只有这里了。” 随着门扉洞开,一股全然陌生的气息扑面而来,裹挟着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。 这里是小卖部的二楼。 与想象中的脏乱截然相反,这里窗明几净,整洁得近乎冷酷。 奥莉薇雅从未见过如此棱角分明、线条简约,却又透着刺骨寒意的房间。 地面没有铺设柔软的地毯或温润的木板,取而代之的,是光洁如镜的方形大理石,倒映着她拘谨的身影。 房间一侧,矗立着一块巨大的黑色长方体金属,宛如一座沉默的墓碑。 正对着它的,是一张低矮得几乎贴着地面的狭长软榻。 天花板上悬着一根长条形的玻璃管,却并未亮起,不知是否仅仅是某种冰冷的装饰。 除此之外,墙角、桌面,四处散落着一些难以名状的器物。 一根长长的黑色胶质绳索,末端嵌着金属片,从墙洞里探出头来;旁边还有一个被压扁了的打字机似的方板。 每一样,都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造物。 “请稍等,我去为您沏茶。” 罗万说着,却径直走向门边的茶水间,而非那个看似厨房的区域。 奥莉薇雅姿态僵硬地在软榻上坐下,环顾四周。 那股挥之不去的违和感,终于找到了源头。 这里,根本不是为了“生活”而存在的。 无论是那些造型诡谲的家具,还是厨具,抑或是那些用途不明的摆设,无一不散发着一种从未被真正触碰过的、冰封般的孤寂感。 这里不像家,更像是一座陈列馆。一座为了凭吊某个逝去的世界,而搭建起来的、粗劣的纪念堂。 与一楼那三面巨大玻璃窗倾泻进阳光的明亮不同,这处罗万真正的生活空间,竟只有一扇窄窗,孤零零地开在玄关旁。 窗外没有帕伦西亚的塔楼与飞檐,只有被切割的天空和树梢。 仿佛在刻意抹去此地身处学院内部的痕迹,将自己彻底放逐。 一个人怎么能……在这样的地方,日复一日地生活下去? 在整个帕伦西亚,不,在整个潘海姆王国,都绝不可能找到能造出这般物事的工坊。 身下的软榻柔软得不可思议,奥莉薇雅的身体却紧绷如石。 这空间本身,就是一种无声的倾诉,让她感到一阵窒息。 创造者的情感,未经过任何修饰,正蛮横地侵入她的感知。 就像一幅尚未精修、笔触粗糙的油画,这里的一切,都是他凭借记忆的碎片,亲手拼凑、敲打而成。 金属收边的毛刺,木材切割的豁口,熔接玻璃时留下的焦痕。 说句刻薄的,这只比铁匠铺学徒用废铜烂铁胡乱拼凑的玩意儿强上一些。 然而,即便完全无法理解这些东西的用途,他究竟是以何等凄惶的心情,一边挣扎着活下去,一边用双手为自己打造出这座囚笼…… 这份沉重的情感,却无比真切地灼痛了她的心。 “请用。和楼下卖的是同一种,味道应该不差。” “……” “不是自来水。” 罗万端来茶和点心,毫不在意地盘腿坐在了地上。 奥莉薇雅望着他,竟一时说不出半句指责失礼的话来。 他平日里那副轻佻散漫的模样未变,可那双漆黑的眼眸深处,却沉淀着一片深不见底的、死寂的幽潭。 “所以,您想说什么?” “那个……” 奥莉薇雅来时的怒火,早已被这房间里的悲伤浇熄。 她本想严正警告他,不许再碰皮伊。 顺便,也想让他离那个一见他就笑靥如花的阿黛拉远一点。 再这样下去,若是被其他贵族看见,阿黛拉的婚事就真的完了。 “皮伊。” “哎,这家伙怎么又黏过来了。快过去。” 可当她亲眼目睹了这一切,看到他在这座孤坟般的房间里若无其事地生活,一种尖锐的同情与怜悯,从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破土而出。 为了一只小鸟被摸了几下就大动干戈,显得自己何其狭隘。 自己稍微忍耐一下,又何妨? 如果这能给他带来片刻的安宁,如同自己在马车中假寐时那般…… 奥莉薇雅的态度不自觉地软化了。 第(1/3)页